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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長寧帝姬【已捉蟲】 (4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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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開始,唯在京女子參與選秀,京外各州府可酌情推薦五到十名才德兼備之女參選女官,路途的車馬費用由各地先行墊付,抵京後由內務府承擔。餘等女子自行聘嫁。旨意一下,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,可也沒有玄淩預期的那樣怨聲載道,不如說不少光景差些的人家還巴不得省下這筆進京的費用。這道旨意取得的效果倒是比玄淩想象得要好,推行起來也沒有受到什麽大的阻力。

轉眼到了八月初十,三年一度的選秀如期舉行。午後,鐘璇靜靜坐在端儀殿,隨意翻著書頁,心卻早到了九霄雲外。太子今天一早就去了前頭辦公,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他的心意到底如何,自己拿素綾紫綃試探,他也只是一臉疑惑,並沒有順勢要了那兩個丫頭。今天選秀,不知道母後會不會往端本宮添人……

鐘璇越想越心亂如麻,手裏的書頁已經揉成了一團。不知不覺間,天色已晚,鐘璇猶在走神,冷不防手裏的書被人抽走,鐘璇“啊”了一聲,才意識到予澤正站在自己面前。鐘璇臉一紅,慌慌張張起身,對著予澤屈膝道:

“太子回來了……”

“你在想什麽?”予澤等鐘璇說完,便扶住鐘璇的手臂,一字一句地問道。

“沒……”鐘璇話還沒說完就被予澤打斷,“不許說謊。不許欺騙我。”

鐘璇擡眼看到予澤一臉認真,心口猛地一跳,更覺難以開口,予澤的手勁有多大她是知道的,手臂上傳來的他的體溫也清晰地告訴自己他在努力克制力度,以免弄疼自己。鐘璇有些迷惘,在家做女兒的時候,母親常常教導自己要三從四德,要柔順侍夫,不可以任性善妒,而自己現在就是在……嫉妒。

予澤見鐘璇眼底微有濕意,以為是自己弄疼了她,忙松開手,挽著鐘璇坐下,和緩了語氣道:

“我並無強逼你說的意思,我只是身為你的丈夫,想要知道你心中所想,僅此而已。”

“可是……可是我想的不一定是太子所樂見的啊……”鐘璇伏在予澤肩頭低聲呢喃。

“你都不肯告訴我,怎麽知道我不樂見?”予澤寬大的手掌覆蓋在鐘璇的手上,“來,快告訴我,莫讓我心焦。”

鐘璇紅著臉輕聲把自己的擔心吐露了出來,予澤看著她,臉色陰沈了起來,

“本太子在你眼中就是這樣驕奢淫逸、貪圖美色的人麽?”

鐘璇嚇了一跳,慌忙起身準備跪下謝罪,卻聽見予澤撐不住撲哧一笑,這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嚇唬自己,又氣又急,也不顧什麽夫妻君臣的,拳頭如雨般就落在予澤的肩上,“你騙我!”

予澤笑著捉住了鐘璇的手,“好娘子,只看在你腹中孩兒的份兒上,饒了他爹吧!”

說著,予澤把鐘璇拉進了自己懷裏,在她耳邊輕聲說:“不過太子爺我還真的是個色中餓鬼,不過我只貪我妻子一人的美色,旁的全不入眼呢。”

鐘璇仍撅著嘴假裝生氣,心裏卻是甜得很。予澤閉上眼睛,聞到妻子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,突然有點明白父皇所說的話。

“權力不在於能做,而在於本來能做,卻能不做。”

今年因為政策限制,參選總人數少了許多,除了匹配宗室之外,朱宜修還給自己三兒子和弟弟留意了兩個好的,吩咐她們三年後覆選。端本宮那裏,朱宜修很能理解兒媳婦的立場,不願意太子妃一懷孕就添新人讓她費心□□,並沒有添人進去。

選秀一過便是中秋,中秋家宴上,鎮國中尉玄清缺席,只有他身懷八個月身孕的夫人尤靜嫻出席。其實就玄清現在這個爵位,一般都沒有資格入宮赴宴的,可他到底是隆慶帝之子,玄淩之弟,太後為著好名聲,面子上也會時常關懷他。

難得中秋佳節,玄清卻從幾天前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。要是以往,尤靜嫻根本就不當回事兒,反正自己現在要錢有錢,要孩子有孩子,那個丈夫在不在家有什麽分別?可是眼看著中秋要入宮面聖,沒這個丈夫就太顯眼了。尤靜嫻氣歸氣,卻知道自己去了還只是玄清一個人的錯兒,不去就是兩份罪過了,只好讓連枝連葉為自己梳妝打扮,準時入宮。

因是家宴,倒也沒有按著爵位排序,只按長幼排了座次。徐燕歸和尤靜嫻緊挨著,見她身子重不方便,便很殷勤地為她夾菜,口稱六嫂。尤靜嫻心裏又是高興,又為丈夫不中用而暗暗煩惱。酒過三巡,玄淩和朱宜修再一次起身舉杯恭祝太後鳳體安康,接下來岐山王玄洵也和王妃一起祝了酒,說了不少吉祥話兒,太後心裏很是高興帶著胃口也好了不少。到了玄濟也和賀氏恭恭敬敬祝了酒,吉祥話兒說的是不如玄洵,但玄濟本來就不在言語口舌上見長,太後也不以為意,含笑抿了口酒。

這下便輪到了老六玄清,尤靜嫻急得汗都出來了,忙起身端起杯子,

“兒臣……”

“中秋家宴,是宮裏多年的傳統,老六竟沒來麽?”

玄洵在尤靜嫻上首淡淡道,聲音不大,但也清清楚楚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裏。玄淩冷哼一聲,並沒說什麽。太後面上的笑意加深了,溫和問道:

“老六媳婦,老六呢?”

尤靜嫻面上猶帶著笑,心中已然是百轉千回,擡起頭道:

“回母後話,夫君本來是要和兒臣一同前來,誰知前兩日不慎染了風寒,到了今天越發厲害,連床都下不來。夫君唯恐過了病氣給母後,故而不敢入宮赴宴。”

“是麽,老六也真是,這麽大人了,還照顧不好自己個兒。靜嫻如今身子重,自然是照顧不好老六,皇後,你也不說多關心關心老六府上。”

朱宜修忙起來躬身道:“母後說的是,是兒臣疏忽了,明兒便為六弟選位德才兼備的女子為側室,好協助六弟妹打理府上事務,照顧好六弟。”

尤靜嫻心裏快嘔死了,面上卻不得不做出無限喜歡的樣子,艱難地彎下腰,

“兒臣謝母後體恤。”

話音未落,玄淩忽然出聲道:

“風寒說來輕松,其實可大可小,也不知道老六現在身子骨兒怎麽樣,待會兒邵五七跟著去老六府上瞧瞧吧,也好讓朕和母後安心。”

邵五七就是前世玄淩死前抱上大腿沒多久就被甄嬛弄死的邵太醫,他本是窮人家的孩子,父母沒啥文化,生他的時候夫妻倆歲數加起來一共五十七歲,就給他起了名兒叫五七。邵五七的醫術還不錯,前世在溫實初、衛臨把持的太醫院很是不得志,今生太醫院完全在玄淩的掌握之中,他倒是比前世早了近十年就進入了玄淩的視線。

聽玄淩這麽一說,尤靜嫻臉色一變,旋又回覆正常,

“皇上天恩,本不敢辭。只是夫君他……他現在人在淩雲峰,太醫往返費時,宮中貴人眾多,實在不敢為此有所耽誤。”

“哦?”玄淩頗為感興趣地看著尤靜嫻,“老六怎麽好好的跑去了淩雲峰?”

尤靜嫻已經想好了應對之詞,從容答道:

“回皇上話,還有半月有餘便是嗣母蘇氏的忌辰,幾日前夫君便去淩雲峰小住,以示思親之意。只是山上風大露重,這才染了風寒。”

玄淩心裏白眼一翻,這是天!大!的!謊!話!玄清要是為蘇氏的死感到難受,只怕母豬都能上樹了!也虧得尤靜嫻能睜著眼睛說瞎話!這女人嫁給玄清也是夠不容易的了!

太後聽了有些傷懷,她本身並不喜歡蘇氏,但人就是這樣,只要沒有深仇大恨,一個人死了,他的不好似乎總會被淡忘,人們想起來的總是他的好。蘇氏比太後年紀小了不少,卻早早死於意外,太後這個年紀的老太太聽了這樣的故事,總是唏噓不已的。

“唔,清兒也算有孝心。”

玄洵小聲咕噥道:“親娘死了熱孝裏就跟小妾同房有孕,嗣母死了倒是知道守孝了!”

尤靜嫻仍是含著三分哀戚,裝作沒有聽到,心裏卻想著看來之前買下慶惠王姬手裏那四座宅子是對的了。

原來,今生玄淩並沒有向前世一樣,把清涼臺賞給了玄清,倒是在乾元初年下嫁慶惠王姬的時候,把淩雲峰上原屬福瀅的四座宅院劃進了慶惠王姬的嫁妝裏。蘇氏和沈眉莊死在淩雲峰之後,雖然早就屍骨無存,但尤靜嫻生怕慶惠王姬時不時在淩雲峰小住避暑,總有一日會發現什麽蛛絲馬跡。出孝之後,尤靜嫻就派人拿了自己的名帖去求見慶惠王姬,花了高於市價十倍的價錢買下了這四座宅院。從中秋宴上回來,尤靜嫻便嚴令府中上下,對外一律宣稱玄清一直在淩雲峰最高處的采綠齋養病。處理好這些之後,尤靜嫻實在是心煩意亂,完全不想再管玄清這個指揮給自己添亂的男人,反正她到了九月底也要臨盆,現在便只專心待產。

數日之後,玄淩忽然有了興致,帶著朱宜修去了甘露寺上香,玄汾、予湉等隨侍。上完香之後,玄淩又表示掛念六弟玄清,反正都到甘露寺了,索性去瞧瞧他吧。眾人也差不多猜出來上香就是個幌子,玄淩出宮來就是為了瞧瞧玄清去,當然也沒有人敢當面戳破皇帝老兒這層紗,大家都本著秋游的意思跟著上了淩雲峰。玄淩也毫不客氣,一行人直奔采綠齋。

在院內站定,玄淩道:“咱們這麽不請自來的,李長先進去知會玄清一聲。”

李長應聲推門進去,沒有看到玄清,卻看到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背對著自己盛裝坐在妝臺前,無聊地挑揀著首飾盒裏的簪子,口中猶道:

“數來數去也不過這幾樣,早就看膩了,也不夠悠遠雅致,頭上也湊不夠十二對簪子……”

李長眉頭一皺,心道好六爺,說是懷念嗣母,原來在這裏金屋藏嬌!難怪病得入不了宮,只怕是在這裏掏空身子了吧!只可憐他夫人身懷有孕還得打掉門牙肚裏咽,不過說來這女子聲音倒是有些耳熟……

李長上前唱了個喏,躬身道:“這位姑娘吉祥,不知鎮國中尉玄清何在?如今聖駕在外,請他速速接駕……咦,甄小主?”

那女子正是甄嬛,她回身一見李長,嚇得臉色發白,跳起來就往外跑,卻在門外看到了她最不想見的人——玄淩。甄嬛腿一軟,一口血噴在地上,人已經昏了過去。玄淩心裏意外,本來是想來抓玄清的現行,不想倒是逮到了甄嬛。印象裏甄嬛這兩年間一直告病,各種節慶宴會皆不出席,自己也懶得理她,不想這貨竟然不知什麽時候起溜到了淩雲峰,溜到了玄清的地盤上。難道這兩人這輩子還是又搞到了一起!

玄淩突然想起來前世的綠雲罩頂,嘴角裂出一絲殘忍的微笑,

“看來棠梨宮的宮墻還不夠高啊。”

說著玄淩微微一擡手,

“帶走。啊對了,斷了她手筋腳筋,免得她亂跑朕還得費心找。”

玄淩的語氣平淡輕松,像討論天氣一般,一旁的朱宜修心口一緊,看來回宮自己也得好好檢討一下,順便清理一下宮裏的人手了。

李長跟了玄淩幾十年,也聽出玄淩現在根本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狀態,一面心裏暗暗祈禱著自己能平安度過皇上這次的風暴,一面指揮著幾個小太監把昏迷的甄嬛拖到了屋子裏頭。很快屋裏就傳來甄嬛淒厲的慘叫聲,聽得朱宜修身後的姚黃魏紫等侍女面色慘白,兩股戰戰。

一場秋游就這樣結束,玄淩不悅回宮,甄嬛被挑斷手筋腳筋後直接扔進了慎刑司。玄清則在淩雲峰的另一座宅子采青院被發現,彼時他正和留歡閣的頭牌曲絲絲彈琴吟詩得不亦樂乎。這下所謂的懷念嗣母的謊言也被揭穿,玄清被打包扔進了天牢,連宗正院這一步都省了。玄淩很快以玄清心懷不軌,意圖謀反為由,削掉了他的宗籍,阿晉等家人都不能幸免,全部陪著坐牢。尤靜嫻本來也是要下獄的,只是在跪聽聖旨時,因為驚嚇而引動胎氣,當場早產下一對龍鳳胎。沛國公連夜入宮求見,自請削爵,請求玄淩赦免女兒。玄淩多方考慮,下旨尤靜嫻和一雙兒女以及玄清的長女溫婉暫時安置在沛國公府,但溫婉的生母連瑣就沒有這個好運氣,一並跟著陪坐牢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終於進入完結的正軌真心高興←

之前在甄玉嬈一段扯得有點多了,所以後面就想要盡快收尾,我本來也不懂軍事上的知識,所以赫赫一段寫得很快,感覺金手指開得比較密集一些吧。

甄嬛的結局我繞了很大很大一個圈子,不過還是比我想象中寫得快,原來打算寫到差不多乾元三十年那會兒甄嬛容顏衰老的時候,不過現在我不耐煩啦~讓她趕緊完蛋吧,這樣我就能開新坑啦!

本來不應該劇透的,不過接下來無非就是幹掉甄嬛、玄清,玄流的故事,小廈子老娘妹妹死因,以及朱柔則她媽的那堆子首飾,這些事情必須說清楚。中間再穿插一些對年輕人們的交代,差不多這篇文就能完結了yeah~~

啊,還有,姘頭這個詞真心讓人不爽,嗯,單純個人不喜歡這個詞而已。不過我也沒有再解釋這些醬油CP的打算,這些細節就是要讓大家猜才有意思不是嗎?

反正也有人已經猜對了。

第 107 章

在甄嬛昏迷期間,玄淩已經親自去了一躺棠梨宮,發現棠梨宮的“甄更衣”原來是兩年前就報了年長出宮的棠梨宮侍女花萍。丟進慎刑司之後,都不用上刑,瞄了一眼滿墻刑具,花萍就嚇得腿肚子發軟,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都招了出來。

原來,乾元十九年皇後為太後祈福,放年長宮女出宮自行婚配,那時甄嬛便和花萍互換了身份,偷偷出了宮。而花萍這兩年就一直待在棠梨宮告病,雖然沒有盛寵,但更衣好歹也是半個主子,分例再有限也比宮女強得多了。當然,花萍一口咬定是甄嬛強迫自己,剩下的她只知道一切都是小印子傳話,此外再掏不出什麽有用的訊息。與此同時,小印子的屍體也在他自己的房間裏被發現,線索似乎一下子又斷了。

玄清被逮捕的時候,眼見著曲絲絲當場被餵了碗藥湯七竅流血死了,驚嚇之間心膽俱裂。緊接著玄清又被拖進天牢連著挨了幾天的板子,但他根本不知道審問自己的人想要自己招認些什麽。玄清平時看著正義凜然,被打了個屁股開花之後,也不敢說什麽尊嚴了,只知道滿口喊著母妃救我。

玄淩對玄清已經失望透頂,加上玄清被抓時床下有一雙女鞋經指認正好是甄嬛的,此外還有不少女用之物都是甄嬛所有,甚至還有一些甄嬛初進宮時從皇後賞下來的飾物。聯想起前世這對那啥夫那啥婦狗膽包天給自己戴上的綠帽子,玄淩毫不猶豫直接在朝堂上宣布,玄清已經留下了遺書,畏罪自殺。

而甄嬛這邊,玄淩有耐心得很,果斷把棠梨宮掘地三尺,並對每一個人都嚴加審問。很快,就在棠梨宮飲綠軒的廂房下翻出一個精美的木質首飾盒,裏面有半箱子名貴首飾。為求慎重,玄淩令太醫院院正章彌和天聽處最善用毒的暗衛星影共同驗看,章彌並沒有發現什麽,但星影卻發現箱中的首飾全部都塗上了南詔奇毒天香散魄。

“這天香散魄本屬罕見之物,屬下也是聽師祖大人提過,此物在*太*祖*皇帝立國之時天聽處曾經多次用在見不得光的所在。”

斂去殺意的星影聲音非常溫和,如同性情和順的少女。聽在玄淩耳畔卻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,他兩世為人,聽到的皇室秘辛也不少了,沒想到那些事有不少都是真的……

“天香散魄無色無臭,只會讓中毒者日漸虛弱、嗜睡,天長日久,便一睡不起。而且,根據藥量還可以掌控中毒者毒發身亡的時間,短則三五月間,長則十年八載。後來由於*太*祖*後宮有幾位妃嬪誤用了天香散魄,*太*祖*方密令天聽處禁了天香散魄。”

“可有解藥?”玄淩調整呼吸,平靜問道。

“中毒者如能在中毒不深的時候,遠離毒源並加以調養,時日一長自然痊愈。除此之外,”星影眸光一暗,“並無解藥。只是天香散魄毒發的癥狀太像尋常病癥,很難讓人察覺,屬下鬥膽揣測,這恐怕也是*太*祖*皇帝棄之不用的理由之一。”

“那這些臟東西可有銷毀之法?”龍袍寬大的衣袖下,玄淩手掌握緊成拳。這堆首飾自然不會是甄嬛的,有好幾件嬰兒用的項圈鎖片、手鐲腳鐲他前世都見過,都是彼時的承恩公夫人陶氏進獻給自己的長子的……

“有,烈火焚燒十三日以上即可。”

“知道了,你且退下。”

星影施一禮後身子一晃,便從玄淩眼前消失。玄淩揉了揉眉心,感到了無盡的疲勞。猶記得自己重生之前看到了前世瀕死的宜修痛苦的呼喊……她必然也是註意到了的吧,只是苦於沒有證據,索性鋌而走險,對柔則痛下殺手……

玄淩感到腳步有些虛浮,一個站立不穩,頓覺天旋地轉……

玄淩醒來已經是一天之後,睜眼後先看到的便是予澤明黃色的太子服制,“予……澤……”

“父皇醒了!父皇醒了!章太醫,快為父皇請脈!”予澤的聲音因驚喜而帶上了幾分戰栗,玄淩嘴角一咧,這小子,眼看要當父親的人了,還這麽小孩子一般活蹦亂跳的。轉念一想,前世自己跟予澤的父子情分那樣淡薄,孩子活了三年,自己不但沒有給他取名,他夭折之後也不曾追封……

想到這裏,玄淩的眼窩便有些濕熱,他微微咳嗽兩聲掩飾過去,由章彌為自己診脈。

章彌請完脈之後,微微松了口氣,含笑道:“太子爺請放心,皇上這是累著了,並不打緊的,也不需湯藥,微臣開點藥皇上服幾日龍體便可大安了。”

一聽說父親沒事,予澤緊繃的身子這才放松了下來,連聲說了幾個好字,一面令人把這個好消息送悄悄兒去頤寧宮知會朱宜修。章彌告退之後,予澤惦記著父親了睡了一天,又服侍著玄淩喝了點兒水,這才在玄淩腳邊坐下。

玄淩還是有些疲勞,只是問:“你母親呢?”

“回父皇話,父皇昏睡一天,未免頤寧宮有所掛牽,母後一直在頤寧宮服侍皇祖母,不敢讓老人家知道。”

“嗯,你做得很是。太後年紀大了,不宜為了朕有所掛心。何況朕身子也並無大礙,不過是有些乏了而已。再者……”

玄淩沈吟著並沒有說出來,陶氏一介女流,是如何弄來天香散魄那樣的毒物的,此事只怕比自己原先預料得要覆雜得多。

休養了幾日之後,玄淩也不像之前那樣頭腦發熱了,只是吩咐了星影繼續追查。從天聽處送來的密報可知,這些年玄清一直沈湎於娛樂場所,根本就沒怎麽去過淩雲峰。淩雲峰的四處宅子也是尤靜嫻出面從慶惠王姬手裏買過來的,玄清就是要金屋藏嬌,也斷然不會蠢到在妻子的眼皮子地下藏人的地步。甄嬛是乾元十九年偷偷出的宮,那會兒玄清仍在孝期,一直閉門謝客,也無力接甄嬛出宮。這一樁樁算下來,只怕是有人蓄意陷害。

只是玄清現在區區一介鎮國中尉,爵位低,尤靜嫻雖然已經為他生下了子嗣,可能不能長成也很難說。這孩子若長成,爵位便是他的;若早早夭折了,無非就是無子爵除,還有誰能討了便宜去?再者這些年玄清府裏在尤靜嫻的打理下,錢財上寬裕了不少。只是這些財產多半是尤靜嫻的嫁妝,如果尤靜嫻不受牽連,這些家產基本上就還在尤氏手裏;若是受了牽連,家產充公也到不了任何人的手裏……

“哼,好像是朕要陷害他一般,那也得朕瞧得上他!”

玄淩又好氣又好笑,隨手把玩著案上的鎮紙,若非為了爵位錢財,那就只有為情為仇了。玄清啊玄清,朕這次可不會放過你,不過死也要讓你死個明白!

甄嬛這邊,慎刑司多少刑罰都用遍了,她只是說是汾陽王世子玄流勾引自己,自己被困深宮思念家人,又為玄流脅迫,這才移花接木,偷偷出宮。這樣的供詞,自然不能讓玄淩滿意,宗室裏頭就沒有叫玄流的,更別說原先的汾陽王世子玄泯早就死了多少年了!這種女人,還留著她作甚!

九月初,棠梨宮灑掃宮女福棋出首揭發更衣甄氏心懷不軌,以巫蠱之術謀害君上。接下來順理成章地,在棠梨宮後院挖出了不少家夥事兒,六宮諸人這才明白,前些日子棠梨宮被搜了個天翻地覆竟是因為這個。玄淩下旨,更衣甄氏就地賜死,近身服侍的奴婢一律杖斃,其餘人等或流放或發賣,棠梨宮封宮。慎刑司裏擡了具女屍出來,就直接化了丟在了亂葬崗。

緊接著,玄淩令李長過去瞧了瞧玄清,吩咐下人為他梳洗幹凈,又賜了一桌席面與玄清。天牢的人見狀心裏也有了數,知道玄清上路就在這幾日了。

這日夜裏,玄清正靠著墻壁閉目養神,忽然聽見獄卒的聲音,“司晉,有人來瞧你了。”

玄清進天牢用的是阿晉的名義,這些日子也很習慣這個名字了。一聽到有人喚自己,玄清猛地睜開了雙眼,這裏是天牢,誰人能夠隨便進出?難道……皇兄他真的等不及了麽?!

來人身著皂衣皂靴,頭上戴著黑紗笠,對玄清也不施禮,只是轉身丟了一把金瓜子與獄卒。那獄卒忙千恩萬謝著開了玄清所在的牢門,那人笑笑,道聲有勞,便走了進去。獄卒把牢門又重新鎖上,便轉身離開。

玄清聽著這人的聲音有些耳熟,卻又死活想不起來,見他取下鬥笠,方瞪大了眼睛,“玄潞,竟然是你!”

來人正是玄潞,或者說,就是一直跟甄嬛糾纏不清的玄流。玄潞笑了笑,走近玄清,蹲了下來,

“原來你害怕的臉是這樣的,今兒這趟來著了!”

玄清雖然不知道玄潞為何會出現,卻也能覺察出來者不善,本能地向後方挪了挪窩兒,“你來作甚!”

“當然是好好觀賞瀕死的你會是什麽樣子了。”玄潞面上透出了近乎陶醉的神情,讓玄清不知道是該說害怕還是該說惡心。玄潞繼續說:

“這些日子以來,你一定百思不得其解,為什麽你只是包了個姑娘皇上就這樣震怒,直接在朝堂上宣布你已經死了的消息。甄氏的那雙鞋為什麽會出現在你床下,這些你都想知道得很吧。”

“是你幹的!”玄清怒視玄潞,“你是恨我襲了汾陽王叔的爵位……”

“噗哈哈哈哈!”玄潞笑得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,“爵位?你以為我會在意那勞什子麽?!”

說著,玄潞眼睛裏的笑意又斂去了幾分,“而且,父王的王爵也被你折騰得一塌糊塗,你覺得我會想要麽?你以為天下人都同你和阮嫣然那個賤人一樣,專愛撿人剩下的麽!”

一聽到自己母親的名諱被提及,玄清急得跳了起來,“你!你說什麽!”

玄潞一擡手扯住了玄清的衣領,“我再提醒你一件有趣的事兒吧。乾元十三年的冬天,阮嫣然在永壽宮裏好好兒的,怎麽會突然摔了那一跤?彼時她都不到五十歲,素來身體康健,怎麽會摔一跤就死了呢?”

玄清瞪大了雙眼,用力掙開,“你……”

“沒錯,是我幹的。”玄潞嘴角浮現起溫柔的笑容,“是我買通了永壽宮的宮女,偷偷把阮嫣然的鞋底塗了油,又在她散步常常經過的小道上動了手腳。在她昏迷的時候,我可是下足了血本,用了不少的奇藥,才讓她白天昏睡,夜裏卻痛苦如百千蟲蟻遍身啃咬一般。要不是後來那個宮女有反水的意思,阮嫣然還能再多活些日子呢!至於你麽,甄氏那個賤婦是我偷偷勾到手,再運出宮的。打聽了你夫人買了二姐的宅院,便把甄氏送了過去,甄氏的鞋物也是我提前放到采青院的。”

“為什麽?!為什麽要這麽做!”玄清痛苦地抱著頭,身子蜷成了一團。

“哼,怪只怪你有阮嫣然那樣的母親!”玄潞緩緩起身,“我母親本是先帝廢後夏氏族人,但血緣已遠,彼此也不親近。母親被指給父王為側妃,和兩任正妃都相處和睦,與阮嫣然更是井水不犯河水。可是就是因為九歲那年正月母親隨尹繼妃入宮朝賀時,被阮嫣然知道了她和廢後夏氏的關系,罰我母親在雪地裏跪了兩個時辰!可憐我母親那時身懷有孕,卻迫於賤*婦*淫*威,跪了沒多久就開始見紅。阮氏懼怕此事張揚出去,有損她聲譽,非但沒有傳太醫為母親醫治,反而捆了她的手腳,一頂轎子送回了汾陽王府!”

說到此處玄潞已經淚流滿面,“你可知道?轎子回到汾陽王府的時候,我母親身子都開始發涼了!她就那樣在轎子裏一點一點流盡身上最後一滴血,眼睜睜看著自己和腹中的孩兒一同被推送上絕路!!這些都是阮嫣然那個賤人害的!她死後還落了個全屍真是便宜她了!不過很快你也要去地獄裏陪她了!只要一針下去,你就會嘗到阮氏死前嘗過的滋味!皇上已經打定了主意要你死,你到底怎麽死的,他可不會關心!”

見玄清只是低頭不語,玄潞冷哼一聲,從懷裏取出一個布包打開,裏面赫然盛著一枚銀針。玄潞隔著布舉起了銀針,正要對著玄清刺下去,忽然聽見背後一聲,“老九小心!”

玄潞被這突然的喊聲分了心神,反應過來的時候,自己的雙肘已經生生被利刃割斷,而玄潞根本都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在什麽時候下的手,便滾倒在地上痛苦地*呻*吟*了起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第 108 章

玄潞絕望地躺在地上,他知道,這樣的身手,也只有天聽處了,果然還是讓皇帝發現了麽?玄潞苦笑一聲,母親,我還是沒能為您報仇雪恨,只有去地下侍奉您了。玄潞正欲咬舌自盡,卻被玄清一把卸下了下巴,死也死不成了。

玄淩從陰影中快步走出,上前一把扶起玄清,“老九,沒傷著吧!”

“玄清”笑嘻嘻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,原來是玄汾,他對著玄淩拱手道:“有月輝姐姐還有天聽處那麽多高手照應著呢,臣弟就是想傷著也難蹭破半點兒皮肉呢!”

玄淩撲哧一笑,照著玄汾腦門兒就是一個爆栗,“這油嘴滑舌的慫樣子給誰看呢!”

玄汾揉揉腦門兒嘿嘿笑著,跟在玄淩身後走了出去,他知道接下來,自然有人收拾裏面的局面,已經沒有自己什麽事了,只是走了一會兒,玄汾還是忍不住開了口,

“皇……皇兄……”

“怎麽了?”玄淩並沒有回頭,“可是怕朕殺了老六麽?”

玄汾低著頭不敢說話,只聽玄淩輕哂一聲,淡淡說:“如玄潞所言,朕自然是不在意玄清是怎麽死的,可朕不能不在意事情的真相。玄清罪不至死,然而這些年他的所作所為來看,留著他也只是給皇考丟臉,給整個大周皇室丟臉。所以他不必死,可也必須死。”

玄汾以為引出玄潞來便可以結案,但玄淩卻並沒有到此結束的意思。他知道,玄潞一個被禁足到乾元初年的閑散宗室,父母雙亡,身上也沒有高爵可依,竟然能在紫奧城掀起這樣大的風浪,若說沒有人做內應,自然是不可能的。一想著玄潞一個廢王庶子都能在自己眼皮子地下興風作浪,玄淩就不爽至極,說什麽也要追查到底。玄潞倒也是條硬漢子,扔進天牢裏怎麽上刑他都只是冷笑,幾天下來生生咬碎了幾顆牙齒,也沒有吐露一個字。玄汾奉旨審理了幾天,心知再這麽下去無非是得到玄潞的屍體而已,只好來向玄淩請罪。

玄淩聽了玄汾的匯報,冷笑一聲道:“早知道他是個嘴硬的,無礙,你帶著月輝,易容去他府上把他媳婦接過來一並扔進慎刑司。剩下的,有月輝在,不怕玄潞不招。你這幾日便替朕去解決玄潞的殘黨便是。”

玄汾聽玄淩仔細吩咐,心口一個驚跳,不敢多說什麽,領命而去。

林玉菁在家等了幾日不見丈夫回來,早就心亂如麻,可惜她一個婦道人家,也知道家裏再怎麽潑辣耍狠,還是不能隨便上大街拋頭露臉,只能在家以淚洗面了不少日子。因此,玄汾拿了慶惠王姬的帖子,一下子就把林玉菁給騙到了天牢。

林玉菁按著玄汾的指示,穿了黑披風戴了昭君套覆面,七拐八彎得眼看都要轉暈了,才看到了丈夫玄潞。林玉菁急得掀了昭君套就撲了過去,看著玄潞遍身傷痕血跡,心疼得眼淚簌簌就淌下來,還來不及說話,玄潞就已經急了,隔著牢門急切問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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